1954年出生的张善夫是所城张家第18代嫡传后人,自出生起,一直住在所城里的一个独门独院里。昨天上午,记者如约来到所城里时,好客的张善夫早已在大门外等候多时。
张善夫很有家族自豪感,平日里也对家族往事颇有研究。听他说完“过年”这个话题,收获的不仅仅是年俗知识,还有张家的历史和中国社会的变化与发展。
所城张家的文武大赛
张善夫现在居住的这个小院,是以前所城张家的家塾。所谓家塾,就是张家开设的学堂,只收张家的学生。这个传统院落的“北屋”共有3间,一进门就是正屋,正屋两侧各有一个门,分别连通着东屋和西屋。
以前,这间房子和所有胶东平房并无二致,一进正屋,门口盘着两个大锅灶台。灶台前面的墙皮,常年被烟熏雾罩,为了保护墙皮,就在上面糊上纸,每年过年前都会在旧墙纸上糊上一层新墙纸,经年累月,墙纸都积累成厚厚一层。张善夫自己也弄不清这个“家塾”到底有多少年的历史了,但是后来在他拆除灶台和糊在灶台前的墙纸时,一层层往下撕的过程中,发现了一份古时教义,内容大约是“小儿任情娇惯,大来辜负亲情”等等,意思是教育后代要严厉,切不可娇惯,落款是吕近溪,时间竟然是明代的!这份教义可惜让他全部撕毁了。
古时的所城张家非常重视对后人的教育与培养,过年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节日,自然也忘不了利用这个机会教育后人。其中最大的活动就是子侄之间的文武大赛,而参赛对象便是家族内未成亲的男丁。大赛分两个阶段进行,正月初十的比赛,文比小楷毛笔字和对对子,武比射箭和举石;正月十三再次比赛,这次文比作诗赋词和作文,武比格斗和摔跤。
张家是个大家族,大的分支就有8支,下面又分出无数小分支。每次文武大赛之前,各支内有威望的长者会提前进行“海选”,选中的优秀后生才有资格参加文武比赛。“这个比赛关系到家庭荣誉,所以很受重视。现在看来,这其实是防止过年把年轻人过骄奢了,有个比赛拦着你,让你这根弦始终不能松。”张善夫说。
所城张家过年期间的文武大赛一直持续到清朝咸丰年间。
忘不了过年的白面饽饽
关于童年,张善夫最大的烙印是“物质匮乏”;而过年留给他的最深刻的回忆,便是吃白面、穿新衣。“那个年代,不管买什么,都得凭票供应。而且什么都缺。”1954年出生的张善夫说。曾经,在很长一段时间内,过年期间,没有太多的菜可以选择,“以前过年能吃到的菜,也就是大白菜、萝卜、胡萝卜,菠菜都是非常稀缺的青菜。”张善夫说。他清楚地记得,1979年过年,他在红利市场买了点韭菜回家,当时的价格是9毛钱一斤,结果回到家被父亲一通大骂,嫌他不懂过日子,买这么贵的菜。
由于白菜的重要地位,初冬季节里“全家出动轮流排队领白菜”成了他挥之不去的记忆。白菜都是按人头定好量的,新鲜白菜被大车拉到固定的地方后,辖区居民排队领回家。为了能早一点领到菜,有人凌晨2点就去排队等候,还有人因为插队问题而动手打架。那时候,口粮是按照30%白面、70%粗粮供应的,而且非常紧张,根本不够吃,因此那个年代“白面高贵得要命”!通常情况下,全家人一年到头不舍得吃白面,攒一年就是为了初一到初三连续3天吃白面饽饽。
过年摆花是张家传统 “凭票供应”是什么时候结束的,张善夫已经想不清楚了,反正1985年他结婚那会儿,为了不排队领白菜,他还动用好大的面子托过朋友。时光荏苒,如今,张善夫的女儿都已嫁为人妻,而张善夫再也不用为过年吃菜而头疼。“现在过年,好过得很,没什么好准备的!菜吧,冬天也不缺,想吃什么都能买到。青菜买回家3天不吃就坏了,所以干脆不用提前买。”以前,过了腊八节,就开始准备年货,如今用不着了。唯一需要张善夫提前准备的,是海产品,“怕到年根之后,买不到好东西,所以都得提前去红利市场转转,买一些好一点的鱼虾。”
以前,年三十很重要的一项内容就是祭祖。然而,现如今这项内容也没有了。
作为张家的后人,与普通人家不一样的是,张善夫家一到过年必须摆上鲜花,种类大多是梅花、迎春花、水仙花等,这是张家过年的一大传统,“不管物质多么匮乏,花必须得摆上!”如今的张善夫,非常喜欢摆弄盆景、花草,不知道这与张家过年摆花的影响是否有关。
过年期间也有很多人选择外出旅游,但是张善夫没有这个打算,因为如今他在自家小院里开设武馆,专门传授所城张家的家传武功,过年还得上课,他出不去。
尽管时代变了,年味也变了,但是张善夫过年很难脱离“所城张家”的影响,这种影响甚至与习俗的变迁无关,而是渗入血液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