探访上海老房子（3）：黄金荣与黄公馆

　　黄金荣（1868.12.14～1953.6.20），可谓妇孺皆知的角色。因为关注上海老房子，所以，偶关注起这位昔日的“风云人物”，上海滩“枭雄”——黑帮三巨头之首的黄金荣（另二人是杜月笙、张啸林）。

　　既然黄金荣是黑帮老大，自然而然是黑帮——青帮的老祖宗了，可另有隐情，说黄未曾入帮拜老头子，没有正宗的青帮身份，是个“空子”（空子——是旧时青帮谓帮外人）。

　　【黄金荣是个“空子”？】

　　这要从他的身世说起。黄金荣虽然出生于殷实人家，但因任“捕快头”的父亲过早离世，他小时候还是吃了些苦头，也曾经是苦大仇深，若按照成份论，当属“长工”，且是童工。13岁丧父，家里没了经济来源，只能靠母亲帮人洗衣度日，他便在裱褙店做学徒，每天除了学艺，还要帮助做老板家的家务，冬天累得他出汗湿透内衣，夏天忙得他汗来不及流。野史甚至说，做学徒前，他还到庙里干过杂务，混口饭吃，并在那里染病，脸留下了终身陪伴他的“麻子”。另一个说法，是他4岁时长天花成的麻子，于是有了“麻皮金荣”的绰号和“和尚”的小名。

　　直至1892年，24岁的黄金荣才时来运转，他通过邻居陶婆婆介绍，法巡捕房的公开招聘，成为了华捕（见黄的管家程锡文的一篇回忆《我当黄金荣管家的见闻》）。还有另一说法，因黄金荣从小不喜读书，而专喜结交地痞流氓，并与之为伍。法租界当局为了收拾这批郑家木桥小瘪三，同时为他们所用，用以毒攻毒的办法，雇佣黄金荣为刑事便衣探员（俗称“包打听“）（见原法租界督察长薛畊莘写的《我接触过的上海帮会人物》一文）。因为法租界发现，利用地痞流氓，更容易有效地收到他们敛财聚宝产业的捐税。

　　黄金荣虽然不喜读书，但脑子活络，不仅喜欢结交社会上的三教九流地痞流氓，利用他们为己所用，于是，经过他的努力和投机经营，破了不少真真假假的案子。此话怎讲，黄金荣的早期博得名声，常常是通过暗中制造纷乱的局面，让法租界闹得鸡犬不宁，然后再由他出面摆平。当然，有时也会真枪真刀的实干，如江洋大盗“黑风”案、“四明公所事件”等（见苏智良《海上枭雄黄金荣》一书）。

　　著名的四明公所事件就发生于此。由于法租界当局征地筑路迁坟，引发宁波同乡会与法租界公董局的流血冲突。在此事件中黄金荣亦受到牵连，并引咎辞职。

　　黄金荣历任上校督察、华人督察员、督察长等职，甚至蒋介石都曾投帖拜黄金荣为老头子。于是，他由一个流氓小瘪三，一跃成为黑白两道通吃，近代上海流氓世界的第一号大亨。

　　不少书里称黄金荣是青帮大亨，实际上黄金荣并没有加入青帮，不像杜月笙、张啸林那样正式拜过老头子，更不是青帮老大，他虽非青帮中人，但比几个大字辈的青帮头还要吃得开，当别人问及此事时，他无不得意地说“我是天字辈，比大字辈还多一画。”当然，对于黄金荣开香堂、收徒众，青帮天字辈的高士奎等对其名不正、言不顺的做法，颇有微词，曾劝其去拜个老头子，以正视听。

　　黄金荣从巡捕房退休后，曾向张锦湖送过2万元的大礼，但没有举行过磕头拜师礼，但青帮还是承认黄金荣是通字辈人物（见苏智良《海上枭雄黄金荣》一书）。

　　胡根喜的《黄金荣与顾竹轩》一书，也讲述到，“黄金荣非正规青帮人物，是个从未开过香堂、投帖拜过师的，论不上字辈的“空子”。

　　黄金荣写了一个拜贴，包了两根金条，曾去拜访李休堂（杭州青帮头目），将上面写着“晚生黄金荣叩”的大红拜贴双手奉上，李休堂不接受帖子，只收下两根金条，并给黄金荣好好上了关于青帮知识一课，两人仍然兄弟相称（见刘夏《流氓大亨黄金荣》一书）。

　　赵宏《民国三大帮会之青帮》和《青帮》二部书中亦写到，按照青帮的规矩，没有正式拜过老头子，加入帮会的人，称作“空子”。空子是不能开堂收徒的。黄金荣不管那一套，自成一体，创建码头。至此可见，黄金荣是非正规青帮人物，他从未投帖拜师、香堂洗礼，即没有经过正式入帮仪式，是论不上字辈的“空子”（又作倥子）。

　　黄金荣地位不断地提升，除了有自己的天赋和客观的自身努力外，还与一位女人有关，这个女人叫林桂生。

　　黄金荣是个爱财爱女人的角色。他的发妻林桂生，应该说，是位伯乐，是她慧眼识珠，看出了黄金荣的能量，看出他不是个平凡人，用现代女孩子的话说，他是一个“潜力股”。林桂生自己亦是老上海滩有名“青帮十姐妹”之一，青帮中著名的女强人，也不是省油的灯，年纪轻轻，20岁就开了家妓院。最终，在她的帮衬下，黄金荣顺利地走上“大哥”的路。

　　林桂生，虽然相貌平平，但身上透着一股既强悍又柔弱的美丽，行事练达，眼光犀利，很有谋略，又有家庭的势力和背景，黄金荣当时尚未发达，很需要这样的人支撑他，于是，两人不谋而合，同时看上了对方。二人对上眼后，在公馆马路（今金陵东路）的“聚宝茶楼”举行了婚礼。

　　黄金荣的黄公馆有好几处，它们见证了黄金荣在老上海滩的发迹史。有老北门同孚里黄公馆、八仙桥钧培里黄公馆和黄家花园黄公馆。

　　【黄公馆：同孚里黄公馆】

　　最初的黄金荣公馆，是同孚里黄公馆，位于民国路(今人民路)的老北门同孚里7号，黄金荣用自己的积蓄买的住宅，这幢石库门房子不算太大，这里可以接待高低上下、截然不同的接待来客方式，对于脚跨黑白两道的黄金荣特别适用。“同孚里共有8幢房子，黄迁入后，其亲信门徒亦纷纷迁入，如杜月笙等，这里曾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。

　　同孚里黄公馆是否尚存，不得而知，我曾到人民路去寻找，尚未找到。只找到了他当年几乎每天泡澡必到的“逍遥池”。现改建为“上海市人才发展服务中心 黄浦中心”和绿地（淮海东路6号）。

　　看到不少石库门弄堂，和平里、笃行里、新康里、明德里等等，可是同孚里在那里竟然无人知晓，是没有找到，还是被拆除了？让我至今还在云里雾里。

　　【黄公馆：钧培里黄公馆】

　　第二个钧培里黄公馆，位于坟山路，法租界时期称麦高包禄路(今龙门路145弄)的八仙桥钧培里1号，随着事业的发达，同孚里太狭小，于是搬至黄金荣老婆林家的老宅，入赘林家（见司马烈人的《黄金荣传》一书）。

　　钧培里黄公馆，是一幢三层洋房，房间足有几十间，房屋结构跟石库门有些相似，但又不一样。于是，卖掉同孚里，1961年迁入钧培里，钧培里是以其养子黄钧培的名字命名的。“钧培里”是坐落于东泰山路（今淮海东路）和麦高包禄路（今龙门路）转角的一条上海弄堂的名号。黄金荣在其周围扩建房屋，有九幢二至四层砖木结构的里弄房子，多是他的门徒居住，形成了黄金荣的势力圈。钧培里短短的一条弄堂成弧形，相当于北方独家大院。

　　钧培里黄公馆，民国时代这里可是最显赫的公馆之一，黄金荣在此住了40多年，直至1953年病死。解放后，这里成了济南街道医院，1993年8月该公馆已被拆除。近日我来到这里，钧培里黄公馆原址，已改建为“上海广场”（地址也改为淮海中路138号）。

　　【黄公馆：黄家花园】

　　最后一个黄公馆，位于上海文山路（今桂林路138号）原称黄家别墅，后称黄家花园（今桂林公园），是在黄家祠堂上扩建为花园，1934年落成时，上海市长、北京市长等到场祝贺观光，大雄宝殿式的四教厅里挂满匾额，蒋介石亲笔题写的“文行忠信”四字，黄金荣奉若至宝，并将此题匾刻碑立于黄家花园“四教厅”左侧的六角亭里。而蒋介石亲笔题写的牌匾，原存悬挂于“四教厅”内，据说，解放后，为争取宽大处理，黄金荣砸毁了该匾额。

　　黄家花园遍栽花草，尤以桂花出名，有金桂、银桂、丹桂等，据说，有600株之多，有一说法，说黄金荣种植如此多的桂花，是后悔与林桂生离婚（娶了露兰春），怀念林桂生，在没有了林桂生的黄家大院的花园里，以此来倾诉他对林桂生的难言衷情。

　　黄金荣的80大寿风头十足，蒋金国、上海市长、孔祥熙等光临“大雄宝殿”祝贺，过了数日，蒋介石亦走入黄家花园给其祝寿，并跪下磕了一个头（见苏智良《海上枭雄黄金荣》一书）。

　　现在的黄家花园，现在的桂林公园，已对公众开放。于是，我来到了这里，来到当年曾风光无限的“四教厅”，目睹了现在“四教厅”已改成了高级饭店，要消费1万元以上才可入内，否则，闲人免入，且还要提前预约。而“四教厅”的外围，已经打造成了沪上顶级品茗场所，成为了“中国最佳环境设计茶馆”、“最受欢迎的长三角城市群茶香文化体验之旅示范点”奖项的获得者。

　　黄金荣虽说是左右逢源，声名赫赫，要风得风，要雨得雨，在我看来，他的此生还是有3件憾事：

　　第一，不该离弃发妻林桂生，离开这位对创立和保有他的“霸业”起到举足轻重作用的女人，而导致大亨老大的地位易位的结局；

　　第二，不该迷上第二任妻子露兰春，并与之结婚，一面是得罪军界恶势力（浙江督军卢永祥），另一方面是“强拧的瓜”——露兰春红杏出墙，结婚2年，就只能以离婚来结束此闹剧，正所谓，赔了夫人又折兵。该下狱、戴绿帽的“跌霸”事件直接促成了大亨老大的地位易位给了自己的门徒杜月笙的结局；

　　第三，除了有过两任妻子，还“阅女”无数的黄金荣，竟然终生无出。

　　黄金荣作为流氓大亨，在他的万千徒众里，既有杜月笙、张啸林，也有蒋介石、戴笠，还与孙中山、黎元洪等等各色人等有过交往。他此生左右逢源，声名赫赫。即便是到了1949年，中国解放，他留在了大陆，虽然日子过得不好，但也没被坐牢和枪毙，而不象另外二位大亨，张啸林被人暗杀，杜月笙客死他乡，而是活到85岁才病死，平安地走完了人生的历程。

　　上海滩上，乱世之中，龙虎出没，枭雄辈出。纵观黄金荣在上海滩上数十年的发迹史和发财史，与重重黑幕密切相关，揭秘了上海滩的黑色秘史，解密了旧中国黑帮的隐秘故事。他依仗自己掌握的权势，建立起一个黑色的商业帝国，是一部黑白两道的权钱交易的“成功典范”。黄金荣的黑道人生充满了传奇性，我们了解他，走近他，既是一种消遣，也是一种思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