油爆双脆是一道闻名遐迩的鲁菜,历下风味的代表作。
身为济南人,我却一直无福品尝。
曾特意去过济南几个颇有名气的鲁菜馆,点名要吃油爆双脆,惜都未如愿,一句“没有”就打发了。
一日,老友张稚庐先生约我到纬六路高架桥西的一家鲁菜馆用餐,菜谱上倒是列有此菜,实际却付诸阙如。
张先生是《济南美食》一书的作者,对鲁菜颇有研究,他说曾吃过两次油爆双脆,一次咬不动,一次火大变黑了。
这道菜制作如此之难,到底有什么玄妙呢?
鲁菜常用的烹调技法有爆、炒、烧、扒、塌、汆、熘、炸、熬、蒸、烤、熏、腊、拔丝、琉璃等30种以上,其中,尤以爆最能体现其特点。
清代袁枚在《随园食单》中说:“滚油炮(爆)炒,加料起锅,以极脆为佳。此北人法也。”
爆分为油爆、水爆、火爆、酱爆、芫爆等,主要是油爆,旺火热油,瞬间使食物脱水变熟。
菜品有油爆双脆、油爆里脊、油爆肉丁、油爆鸡丁、油爆鱼芹、油爆肚头等。
油爆双脆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清代中期。
济南厨师以猪肚尖和鸡胗(肫)为原料,将这两种所含水分相当多的东西,切片油爆,使之急速脱水而熟,形成“双脆”。
鲁菜的两大支柱是历下风味与福山海错,而油爆双脆正是两者的融合之作。
济南菜的油爆肚头和胶东菜的爆鸡胗,均独立成菜。
油爆肚头在清代菜谱《调鼎集》中称为“爆肚片”。
做法为:“生肚切片入热锅炮炒,加酒、豆粉、酱油、青蒜、醋烹。”
书中还有一道“炒猪肚”。
称:“将猪肚切骰子块,滚油炮炒,加作料起锅,以极脆为佳,此北人法也。”
乾隆年间,不知济南哪位大厨灵机一动,将爆猪肚和爆鸡胗合二为一,创造出一品新的美味。
此菜的妙处还在于颜色,肚头鸡胗,一白一红,色泽十分鲜明。
清代菜谱《调鼎集》中还有“炒双脆”的记载,不过所说的双脆是鸡肫(胗)片与鸭肫(胗)片。
书中亦有“腰肚双脆”一菜,原料却是猪腰子与猪肚。
要说油爆双脆讲究,第一是食材讲究。
猪肚头和肚子一样都有三层,要把上下两层去掉,只用中间一层;
鸡胗也要去除表皮,只用内芯。
第二是火候讲究。
有人说“食在中国,火在山东”,鲁菜对火候的讲究,在这道菜上体现得淋漓尽致。
著名作家梁实秋是一位饕餮之徒,他的《雅舍谈吃》之《爆双脆》一文写道:
“爆双脆是北方山东馆的名菜。可是此地北方馆没有会做爆双脆的……就是在北平东兴楼或致美斋,爆双脆也是称量手艺的菜,利巴头二把刀是不敢动的。”
正宗的油爆双脆的做法极难,对火候的要求极为苛刻,欠一秒钟则不熟,过一秒钟则不脆,非高手不能。
“这两样东西下锅爆炒勾汁,来不及用铲子翻动,必须端起锅来把锅里的东西抛向半空打个滚再落下来,液体固体一起掂起,连掂三五下子,熟了。”
梁实秋认为:“所谓双脆,是鸡胗和羊肚儿,两样东西旺火爆炒,炒出来红白相间,样子漂亮,吃在嘴里韧中带脆,咀嚼之际自己都能听到咯吱咯吱地响。”
看来,羊肚亦可替代猪肚。
济南多名厨。
过去,百花村饭庄的刘永庆,燕喜堂饭庄的梁继祥,聚丰德饭庄的程学祥等都擅长烹制油爆双脆。
文化名人胡适对鲁菜情有独钟,他喜欢吃汆双脆。
二毛在《民国吃家》一书中写到胡适经常在北京的山东饭馆明湖春吃饭:
“招牌菜有:把子肉、汆双脆、炒腰花、面包鸭肝、红烧鲫鱼、奶汤蒲菜、奶汤白菜等。其中的汆双脆,就是现在的鲁菜名菜油爆双脆。所谓双脆,就是肚头和鸭胗,因为是用汤爆,所以菜不会油腻。”
这里,鸡胗又换成了鸭胗。
不过,“汆双脆”并不是鲁菜的“油爆双脆”,而是“汤爆双脆”。
此菜是用猪肚和鸡胗为主料,加清汤烹制而成,是筵席中常用的汤菜,燕喜堂饭店所制汤爆双脆最为有名。
当然,这里的汤乃是济南有名的清汤,是用猪肘子、肥鸡、水鸭耗时甚久熬制的。
汤爆双脆与油爆双脆合称历下双脆。
油爆双脆清末传到了北京、东北、江浙、四川等地。
在川菜里,这道菜叫火爆双脆,用材和做法基本与鲁菜相同,只是加入了泡辣椒。
栖居台湾的张学良将军最喜爱油爆双脆这道菜。
当时,他与张大千、张群、王新衡三位美食家结成“三张一王转转会”,四人轮流做东在家请客吃饭。
四川人张群家的成都厨子张广武,擅长烹制油爆双脆。
他保留了济南菜的原材料,精心挑选上等的猪肚和鸡胗。
在调味上采用传统川菜手法,在碗中加入胡椒、花椒、鲜姜、料酒、陈醋等调料细细调和。
烹制时倒入一勺红得鲜艳的辣子油,配上红翠相交的辣椒,不由人不食指大动。